第五章:受傷與挑釁
第五章:受傷與挑釁
週末的午後,霞飛路上的法國梧桐葉子被曬得有些發蔫。 秦婉瑩剛從百貨公司出來,手裡提著幾個精緻的紙袋。她今天心情不錯,特意給沈映棠挑了一條深灰色的羊絨圍巾,想著那個冷冰冰的女人戴上它,或許會多幾分暖意。 「沈經理,這家咖啡廳的栗子蛋糕很有名,我們去買一點吧?」 秦婉瑩轉過頭,對著身後半步遠的沈映棠笑道。 沈映棠依舊是一身幹練的白襯衫黑西褲,只是今天沒戴眼鏡,那雙墨色的眸子警惕地掃視著四周的人群。 「好,買完立刻回車上。」 沈映棠點點頭,不動聲色地向秦婉瑩靠近了一些,將她護在內側。 變故就在那一瞬間發生。 幾個穿著粗布短衫、偽裝成搬運工的男人,突然從路邊的弄堂裡衝了出來。 他們手裡不再是上次那種簡陋的剔骨刀,而是泛著藍光的短匕首。 目標明確,直指秦婉瑩。 「小心!」 沈映棠的反應快得驚人。 她一把摟住秦婉瑩的腰,將她整個人帶入懷中,同時藉力旋轉,用自己的後背擋住了刺來的利刃。 「嘶——」 一聲極其輕微的布料撕裂聲。 秦婉瑩被按在沈映棠懷裡,鼻尖全是那股冷冽的木質香氣,混合著…… 一股突如其來的、濃烈的鐵鏽味。 「沈映棠!」 秦婉瑩驚恐地抬起頭。 她看到沈映棠的臉色瞬間蒼白了幾分,但眼神卻變得比鷹還要銳利。 沈映棠沒有管身後的傷,她單手將秦婉瑩推向趕來的保鑣,另一隻手從腰後摸出一把勃朗寧手槍。 「砰!砰!」 兩聲槍響,精準地點射在領頭那人的膝蓋上。 人群尖叫四散。 「上車!快!」 沈映棠厲聲喝道。 …… 聖瑪利亞醫院,外科急診室。 空氣裡瀰漫著刺鼻的消毒水味。 秦婉瑩站在急診室的角落裡,手腳冰涼,渾身都在發抖。 她的洋裝上沾著幾滴飛濺的血跡,那是沈映棠的血。 「讓開!閒雜人等出去!」 幾個護士推著推車匆匆跑過。 沈映棠坐在處置台前,那件雪白的襯衫已經被染紅了一大片,左臂的衣袖被利刃劃開,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正往外冒著血。 「映棠!」 一道白色的身影快步走來。 是蘇曼。 她穿著潔白的白大褂,脖子上掛著聽診器,原本嫵媚的臉上此刻全是嚴肅的職業氣場。 「怎麼搞的?」 蘇曼眉頭緊鎖,迅速戴上橡膠手套,動作熟練地剪開沈映棠傷口周圍的布料。 「遇到幾個亡命徒,小傷。」 沈映棠臉色蒼白,額頭上全是冷汗,卻還在強撐著笑,「沒傷到筋骨,別大驚小怪。」 「閉嘴。」 蘇曼冷冷地斥了一句,手上的動作卻輕柔得不可思議。 她拿起鑷子和棉球,開始清理傷口。 秦婉瑩看著那一盆盆被血染紅的水,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。 她想過去幫忙,想握住沈映棠的手,想告訴她自己有多害怕、多心疼。 「沈……沈jiejie……」 秦婉瑩顫抖著伸出手,想要去拿桌上的紗布,「我來幫你……」 「別碰!」 蘇曼頭也不回,厲聲喝止。 那聲音冷硬得像把刀子,直接紮在秦婉瑩心上。 「這是無菌cao作,你手上有細菌,會感染傷口。站遠點,別在這兒礙事!」 別礙事。 這三個字,像是一記響亮的耳光,扇得秦婉瑩臉色煞白。 她僵在原地,伸出的手尷尬地停在半空中。 是啊。 她不懂醫術,不懂急救,遇到危險只會尖叫,受了傷只能站在一邊哭。 她就是個礙事的累贅。 秦婉瑩咬著嘴唇,透過模糊的淚眼,看著那邊的兩個人。 蘇曼正專注地縫合傷口,她的神情專注而冷靜,每一個動作都精準無誤。 沈映棠雖然疼得微微顫抖,卻始終配合著蘇曼的節奏。 為了方便cao作,蘇曼微微俯身,兩人的頭靠得很近。 從秦婉瑩的角度看去,蘇曼的捲髮幾乎要垂落在沈映棠的肩頭。 「忍著點,最後一針。」 蘇曼低聲說道,語氣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心疼。 沈映棠「嗯」了一聲,抬起沒受傷的右手,自然地擦去了蘇曼額頭上滲出的一點細汗。 「謝了,蘇大醫生。」 這個動作。 這個充滿了信任與依賴的動作。 秦婉瑩腦子裡那根名為「理智」的弦,在這一刻,徹底崩斷了。 她們是同類。 她們都是那種經歷過風雨、能並肩作戰的精英。 而自己,只是一朵被養在溫室裡、除了錢和美貌一無所有的廢物玫瑰。 沈映棠受傷是為了救她。 可現在,能救沈映棠、能讓沈映棠露出那種放鬆神情的,卻是蘇曼。 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慌與佔有慾,像毒藤一樣瘋狂滋長,纏繞住她的心臟。 不甘心。 真的好不甘心。 「好了。」 蘇曼剪斷縫線,熟練地打上繃帶,甚至還打了一個漂亮的結。 她直起腰,摘下手套,這才轉頭看向縮在角落裡的秦婉瑩。 看到小姑娘慘白的臉色和滿臉的淚水,蘇曼愣了一下,語氣稍微緩和了一些: 「秦小姐,嚇壞了吧?沒事了,傷口處理得很好,修養半個月就行。」 這是一種居高臨下的、長輩對晚輩的寬慰。 秦婉瑩不需要這種寬慰。 她深吸了一口氣,胡亂地擦了一把臉上的淚水。 「既然沒事了,那我們回家。」 秦婉瑩走上前,語氣生硬得有些刺耳。 她沒有看蘇曼,而是死死盯著沈映棠,那眼神裡帶著一種近乎偏執的火焰。 「沈映棠,跟我回家。」 沈映棠有些訝異地看著她。 自家這隻小白兔,眼神怎麼突然變得像狼崽子一樣? 「好。」 沈映棠沒有多問,試著站起身。 蘇曼想要伸手去扶,卻被秦婉瑩搶先一步。 秦婉瑩用那具嬌小的身軀,強硬地擠進兩人中間,將沈映棠沒受傷的那隻手臂搭在自己肩上。 雖然她力氣小,扛得很吃力,但她咬著牙,一步也不肯退讓。 「不勞蘇醫生費心了。」 秦婉瑩冷冷地說道,「我的人,我自己會照顧。」 蘇曼挑了挑眉,看著兩人離去的背影,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。 「嘖,這小丫頭片子,佔有慾還挺強。」 …… 回公館的車上。 氣氛壓抑得可怕。 沈映棠靠在後座閉目養神,失血過多讓她有些疲憊。 秦婉瑩坐在一旁,一直低著頭,手裡緊緊攥著那條沒送出去的羊絨圍巾。 「小姐?」 沈映棠感覺到了身邊人的異樣,睜開眼,輕聲喚道,「嚇到了?」 秦婉瑩沒有說話。 她緩緩抬起頭,那雙原本清澈的杏眼裡,此刻翻湧著複雜的情緒。 有心疼,有自責,但更多的是一種……想要毀滅一切的瘋狂。 她的視線落在沈映棠滲血的左臂上,又移到那蒼白的嘴唇上。 腦海裡反覆迴盪著蘇曼那句「別礙事」,以及沈映棠給蘇曼擦汗的畫面。 礙事嗎? 如果不做點什麼…… 她是不是遲早有一天,會被這些「不礙事」的人搶走? 「沈映棠。」 秦婉瑩突然開口,聲音沙啞。 「嗯?」 「你疼嗎?」 「還好,習慣了。」沈映棠淡淡地回答。 秦婉瑩突然笑了。 那笑容有些淒美,又帶著幾分詭異的豔麗。 「習慣了……」 她喃喃重複著這三個字,手指慢慢攀上沈映棠的膝蓋,隔著西裝褲布料,輕輕摩挲著。 「可是我不習慣。」 秦婉瑩湊近沈映棠,在那蒼白的唇角邊,輕輕落下一個吻。 那是一個帶著顫抖、卻又無比堅定的吻。 沈映棠眸色一沉。 她感覺到了。 這隻小白兔,似乎真的想要咬人了。 車廂內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。 沈映棠看著身側少女眼底那抹近乎偏執的光,心頭微微一跳。她沒有再說話,只是伸出右手,輕輕覆蓋在秦婉瑩冰涼的手背上,無聲地安撫。 車子駛入秦公館時,雨勢更大了。 「大小姐,沈經理!」 傭人們撐著傘迎上來。 沈映棠臉色蒼白,左臂的麻藥勁過了,鑽心的疼痛開始蔓延。她下車時身形微微晃了一下,卻依然堅持先護著秦婉瑩走進大廳。 「沈經理,您的傷……」王管家擔憂地上前。 「沒事,剛才蘇醫生處理過了。」 沈映棠淡淡地回了一句,轉頭看向秦婉瑩,聲音恢復了平日的冷靜與克制:「時間不早了,小姐早點休息。我也回房了。」 她甚至沒有多看秦婉瑩一眼,轉身便向樓梯走去。那背影挺拔、孤傲,彷彿剛才車裡那個關於「疼」的話題從未發生過。 秦婉瑩站在空蕩蕩的大廳裡,看著那個決絕的背影,心裡的火不但沒滅,反而燒得更旺了。 又是這樣。 總是這樣。 一副「為了你好」、「不想麻煩你」的樣子,把所有人都推得遠遠的。 「早點休息?」 秦婉瑩咬著牙,看著窗外狂亂的暴雨,轉身走向父親的酒櫃。 「今晚誰都別想睡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