01 做完

    

    陆沉回来的时候,你正在电脑前打四排赛。

    楼下大门开合的声音很轻,但你还是听到了。动作比平时还要快,你迅速退出游戏合上电脑,拔掉插头熄灯上床,努力平复自己的呼吸。

    空气短暂地安静了片刻,卧室门被推开,脚步声不疾不徐,直至停在床边。身后一陷,随后是沉重的温热靠近,贴紧。

    你已经很熟悉来人的气息和温度,装睡装得非常熟练。

    心疼自己刚上的段位的同时,你知道现在队内语音一定把你骂成了狗屎。……但即便做狗屎也没办法,你在心里道歉,给自己敲赛博木鱼。

    陆沉出差了一段时间,这段时间里,你每天都打游戏到半夜。他向来不赞同你的作息,往日你还勉强做做样子,等男人一走,立马原形毕露。宣告夜晚来临的再也不是月亮,而是清晨的鸟鸣和被朝阳微微映亮的窗帘缝隙。年轻人的作息是这样的。

    “已经睡了吗?”问询从后颈上面一点儿的位置传来。

    虽然已经习惯了他的声音,但这么近,听着男人低沉的嗓音,以及应酬之后很浅的倦意,你还是不争气地颤了一下。

    装不下去了。你只能假装被吵醒,呜哝着埋进枕头。

    “嗯…你回来了?”努力放松身体,你察觉到陆沉的体温,不太适应地皱了下眉。

    陆沉抬眼望向桌面,电脑旁边的奶茶喝了一半,管口有被咬过的痕迹。

    这么大的女孩子喝奶茶原来喜欢咬吸管么……才喝了一半,想必还嫌他回来得太早。陆沉收回视线,垂眼看着被子下露出的一截肩膀,把说话间的气息都刻意洒到上面。

    “囡囡”,他唤你的小名,声音带着一贯的温和:“不会做什么,毕竟我还没有洗澡。”

    暗示意味明显,指他洗完澡后必然要发生点什么,你想装不知道都难。

    你不知道这要算好事还是坏事。夫妻间相处和谐应该算一件好事,但正因为太和谐,导致你迟迟舍不得提离婚。从这个角度来看,好像又使得这种和谐变成了一件坏事。

    纠结这些事情的时候,不可避免又想到和他亲近的回忆。……太多了,以至于让人不得不觉得心烦,借此摆脱那些难以控制的,不断上涌的好感。

    今夜有些特别,陆沉好像很耐心地在逗你。

    “我有时候在想一件事,”陆沉说着,观察你的反应,同时等待你的回应:“我不在家,你是不是要更高兴一些?没有人打扰,可以和朋友玩到很久。”

    你听出他在说打游戏的事情,下意识动了动身体。只这么一下,防线失守,比分立即扭转,对方后来者居上,轻敌依然无往而不胜。

    你急急回头望他,谴责他的强势,陆沉只平静地看着你,像是要来攫取你的心。

    男人还穿着夜晚应酬的衣服,方才的对视让你知道他已经解了领带,但婚戒还戴在手上。

    你有点心虚,小声问他:“那你想怎么样?”

    陆沉暗示般地开口:“你说呢?”

    你向来抗拒这样,一方面是觉得羞耻,一方面是觉得两人的婚姻并未完全名副其实,你不爱他,虽然夫妻间做这种事名正言顺,但至少,有的东西,你还是想要留给自己真正喜欢的人。

    女孩子不出陆沉意料地挣扎起来,显然不肯。

    如果平日如此,陆沉不会再勉强。

    但今天……男人动作强硬起来。她身高体型都差自己太多,他要勉强,她本来也没什么办法。

    陆沉面上没什么表情。

    如果今天他的小妻子没有偷偷打游戏,他可能只会如平常那样洗澡,交流,入睡——他向来如此。但今天她又在熬夜,而他一直坚持遵守两人的约定。

    刚结婚的时候,陆沉有时会在阳台吸烟。身上沾了气味,苦艾没有遮住。那天你一反常态,脸红红地凑上来嗅他身上的味道,小声说自己一点也不喜欢烟味儿,呛人。

    陆沉遂提起你躲在书房熬夜的事。本也是逗弄而已,不成想你嘟囔着说如果他能做到不吸烟,你就不再打游戏。

    一句玩笑罢了,你说了就忘,但陆沉把这件事记在心里,并将之看成一个约定。

    今晚应酬时,好友介绍的女人向他借火,陆沉拒绝的理由是妻子建议自己戒烟。陆沉知道自己其实不用这样,因为他明白你本来也没有试图真的戒掉熬夜的习惯,只是不喜欢他身上偶尔的烟草气味而已。

    此刻,你拒绝的目的陆沉心里一清二楚。你想把一些事情留给纯洁的爱情,而你们的婚姻,却源于双方老人的一桩夙愿。

    他正为自己在外应酬时,那种本能避嫌行为的动机感到疑惑不解,这厢你就明目张胆给自己找下家。

    即使是没有感情基础的婚姻,陆沉在今夜这种混乱心情之下,也不能允许你因为一个或许已经存在,或许还不存在的男人挑衅他。

    婚姻中的情感基础究竟如何,因为没有参照对象或许不得而知,但你们的夫妻生活确实非常和谐,和谐得陆沉有时,会把自己主动求欢的原因定义为“上瘾”。

    家里长辈很早就定下了姻缘,不熟悉,不认识,不代表不知道。祖父母待他很好,陆沉不想让老人带着遗憾走,所以一直耐心等待你长大,长到可以结婚的年纪。

    因此禁欲成为一种习惯,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尊重对方。

    新婚那晚,你在泪眼朦胧间努力望向陆沉。你没有说,但陆沉看出你想问他是不是第一次。

    你们结婚那一年陆沉三十岁,向对方坦白自己而立之年还是处男,是一件有亲密程度要求才能做到的事。

    但那时你们的关系如果脱去“新婚夫妻”这个名称,确实并不能算是相熟,所以陆沉那时只是低声问你:“怎么了?”

    你二十二岁,望了他一会儿,只是摇头。

    陆沉知道你应该把他归为了很有经验的那类,通过一些语言与行为。

    平淡地回忆结婚这两年发生的事,陆沉开始故意惹你生气,听你哭着骂他大混蛋。只是颤抖的语音落下,男人却依然冷静,不为所动。你气得愈发止不住眼泪,抽噎着发抖,一半因为自己有气撒不出来,一半因为陆沉讨厌惹人心酸。

    “我们之前说好的那个……离婚协议,你到底弄好没有?”你终于问他。

    这番应该算是质问的话,因为气竭显得有些狐假虎威,没什么劲儿。

    离婚的事情是你趁陆沉出差时,在电话里大着胆子跟他提的。双方老人看着你们完婚之后,半年内都相继离世,这桩婚姻实现了它的目的,也似乎迎来解除的机会。

    陆沉似乎笑了一声,他起身,自身后环住你。

    “弄好了,我知道你现在就想签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不着急,”他依然冷静,只呼吸guntang:“好姑娘,听话一些。”